叶的遗言

“你们又来了？多辛苦啊，寒风吹，沙尘迷，草厚叶多，淤积死角，半年没动，一次难挪。噢，你们不想来不行吧。呵呵，领导让你们来，不来不行；上边让你们弄，不弄不行。哦呵，可怜的人啊，你们虽说有思想，却不能想；你们虽说有骨气，面对权势却都抽了筯；你们平时可以口出狂言，可到了领导面前大气不出。你们，说到底还是世俗之物啊!”

　　“你们来了，来折腾我们。你们也就能折腾我们!树，你们动不了，因为它们与生活环境的休戚与共被你们了解后，你们才懂得了保护；云，你们动不了，因为你们只有仰望的份儿，根本就够不到它们的边儿；草坪呢，你们到是可以践踏、可以无视、可以揉捏，但是你们却动不了它的根，也不敢怎么太大动作对它们欺凌，毕竟，草为你们吸收了灰尘、靓丽了环境、遮拦了盐碱，哦，它们还给你们家的孩子们带来了欢快，给你们家的狗儿猫儿创造了玩乐谈情的好地方，你们虽然忘性不小，刚刚过去的事情不至于全忘了吧!”

　　“只有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没了在枝头美丽的窈窕，没了在树身上的缤纷，没了装点人间的丰饶，没了在风里哗啦啦地笑，没了为你们的幸福鼓掌—不，这是自然的安排，不独我们特有!所有生命都有生长发展茂盛灿烂，也有颓败凋谢；所有事物都有如朝阳一样的青春季节，也有如晚霞一样辉煌中的落寞。我们，比朝露的光芒要多，但我们从来不会嘲笑它们，因为无论生命有多长，只要发出了自己的光亮，就是成功；我们，依附于大树没有树龄长，但我们从来不觉得失落，因为在我们的生命旅程里，我们为树的这一个年轮付出了所有，我们为世间增加了氧气，我们消化了你们、以及你们所谓现代化排放的无数臭气毒气，我们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们做到了应当做的一切!”

　　“你们，你们谁敢说问心无愧？你，还是你？那个大个儿老李，你说你已经很孝顺了，父母称赞、乡邻表扬，但你问过自己的心吗？你在父母的最后时候，陪护了几天？我知道你早已暗暗地后悔过，可是你从来不敢公开，你只会在心里愧对。”

　　“还有你，种‘部长’。别以为别人叫你部长你就真是部长了，你还差得远呢。哪个领导来了你都贴得紧、跑得快，你自觉吃得开、兜得转，可是你感觉到没有，你后背上那么多鄙夷的目光，你晓得不，你做那些险梦的意境。人不是依附了谁就高贵，而是有了自尊才金贵；人不是能从别人口舌之间得到了施舍而有荣誉，而是有了自我努力社会承认的价值才自豪。你想想，你那离世的父亲教导了你什么，你的山东汉子的脸面、尊贵都还在不在？!”

　　“你，小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勉强跟着来‘劳动’，你本不想来的。你怕吃亏，你怕出力，你怕脏怕累。你想着如何不出力地赚钱，你羡慕人家的一夜暴富。当然，这算不了什么。我只想问问你，30多岁有了孩子的人，你想过你的父亲母亲吗？当生你养你疼你的母亲失眠得几欲自戕的时候，你懂得你妈妈吗？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你在妈妈不同意你去做饭店生意的时候，你的话是怎么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你说：你反对也没用，死了也白死。这是一个儿子说的话吗，这是一个人应当说的话吗!太过分了，小伙子，好好想想，你为什么让人看不起，为什么做什么人家都说你不敬业不尽心，小小年纪，怎么到如此地步，还不该好好反省吗？!”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人群里的污七八糟了。说什么呢，因为要说起来可能永远也说不完。还是说你们来的目的吧，把我们从纷落的地底下、草树间、树沟里弄出来，好吗!对于我们来说，早就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了。过去我们是想落叶归根，安静地回到树身下，‘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当然，一梦百年，曾经不是现在，现在也不可能是将来。你们要想多劳顿，就拜托你们了，又给我们换一个安眠场所。”

　　“我们只是有些不太明白，前年，你们把我们铺到草坪上，说我们可以营养、可以保暖；去年，你们让我们回到树沟，说是要‘以人为本’，回归自然；今年，又说这都不行，要把我们弄到垃圾场去，让我们在哪里安逸地消失。不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准头，有没有个确定的思想。”

　　“似乎不折腾，你们一些人就难受；不弄些与过去不一样的东西，你们就觉得没有创新没有政绩，不把你们这些小老百姓弄出来干些与你们本职无关的事情，就显示不出来领导就是领导。我听到你们的议论了：‘一个领导一个令，都想显示自己的不同。’只是折腾着别人没有安稳，这种领导，能叫好领导？你们人间，为什么多是这样的人主政？花这么多代价、付出那么多劳动，为什么不做些更有意义、利民安民富民的事情呢？”

　　“看来，我们还是不了解人间啊。好了好了，你们辛苦啦，我们，还是静静地等待命运的再一次安排，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折腾，让我们死得其所、让我们死得有些尊严吧!”

　　“永别了，可怜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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