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钢琴三杰之德慕斯

维也纳钢琴三杰之德慕斯

约格•德慕斯

（Jorg Demus，1928.12.02～2019.04.17）



谨以此旧文悼念伟大钢琴家约格•德慕斯，十年前此文在杂志发表时，正逢德慕斯来华演出，柯辉老师当时在国家大剧院负责接待工作，把我这篇文章给德慕斯看了一眼，据说老人家很高兴。可惜现在这两位都不在了。



在音乐方面，维也纳三杰是海顿、莫扎特和贝多芬，这个估计大家都知道。但是维也纳钢琴三杰是谁，大家不一定清楚。目前一个比较流行的提法是，维也纳钢琴三杰的是这三位钢琴家：保罗•巴杜拉-斯柯达（Paul Badura-Skoda， 1927～）、约格•德慕斯（Jorg Demus，1928～）和弗里德里希•古尔达（Friedrich Gulda，1930～2000）。这三位维也纳钢琴家都是水平极高且颇具特色的。他们都以演奏德奥系作品见长。并且他们也各具特点，斯柯达和德慕斯都偏爱收藏古董钢琴，并且常用那些莫扎特、贝多芬时代生产的钢琴去演奏他们的作品。古尔达则醉心于爵士乐，尝试将古典乐与爵士乐融合在一起。他们的年龄相仿，都活跃于维也纳，都是具有广泛影响且风格独到的钢琴家，把他们称为维也纳钢琴三杰，还是比较有意思的。






对于德慕斯，这位钢琴家影响最大的录音不是独奏或协奏曲，反而是他的钢琴伴奏，尤其是为声乐的伴奏。他曾与菲舍尔-迪斯考、施瓦茨科普芙、阿美玲、施赖埃尔和赫曼•普莱等众多歌唱家合作，留下大量优秀的声乐作品的录音。德慕斯的名字，跟在那几位伟大的歌唱家的下面，似乎光芒被覆盖了。而且这些声乐录音大多是国内熟知的DG、PHILIPS、DECCA等大公司出品，所以在大家的心目中，德慕斯作为一位优秀钢琴伴奏者，存在于大家的记忆中。其实，德慕斯录制了体裁广泛的大量唱片，但是这些唱片多为小公司出品，由于各种原因，小公司出品的唱片在国内并不为人所知，所以德慕斯大量的优秀唱片就此错过了。本文后面要着重介绍的瑞士小公司TUXEDO的两张唱片就是这样的情况。



说了这么久，或许有人还不清楚德慕斯的具体情况。还是让我简单介绍一下吧。德慕斯在1928年12月2日生于奥地利的圣珀尔滕。他的母亲是一位小提琴家，父亲是艺术史学家奥托•德慕斯教授。6岁开始学习钢琴的他，11岁已进入维也纳音乐学院进修钢琴和指挥。在1945年，年仅17岁的德慕斯就毕业了。毕业后他继续到巴黎深造，德慕斯后来的老师包括季雪金、肯普夫、菲舍尔以及米开朗杰利等名家。在1956年，德慕斯赢得了意大利布索尼国际钢琴比赛的第一名，从那时起，他便开始了在大西洋两岸的职业演奏生涯。曾与他合作演出的指挥家包括：卡拉扬、克利普斯、卡洛•奇泽、克鲁依坦、萨瓦利施和小泽征尔等。






德慕斯其实也是一位优秀的钢琴独奏演奏家。他的录音包括了从巴洛克到浪漫主义时期的大量作品，其中德慕斯演奏的舒曼钢琴作品全集，应该是非常有代表性的。这套录音是相当难得的，因为演奏舒曼的作品的钢琴名家也不为少数，可惜都没有录全。另外，德慕斯和斯柯达都有收集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的古董钢琴的爱好，而且他们还经常使用这样的钢琴演出和录音。现在英文还保留着一个单词“Fortepiano”，特指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的钢琴。十八世纪，随着槌子键琴的发明，Fortepiano（强弱之意）能够表达音符的力度，增加了其表现力，羽管拨弦的古钢琴渐渐隐退。但是钢琴技术还没成熟，最突出的表现是音量较弱，音色单薄。另外，由于现存的古董钢琴的年代久远，保养状态也千差万别。所以，现在古乐演奏家们演奏的古董钢琴的音色音质各式各样非常特别：有的声音沉闷，音量极弱小，感觉就像是一个破玩具；有的叮叮咚咚，清亮悦耳，但还是像个玩具；有的各种状态都还不错，演奏起来，比一般的现代钢琴尤其是其高音区的音色，来得清爽且更有意境。德慕斯和斯柯达用这类钢琴录制的莫扎特、贝多芬和舒伯特等人的作品是非常有特点的，更能体现作曲家当时想表达的效果和意境。笔者最喜爱的一张舒伯特的“鳟鱼”的唱片，就是德慕斯用格拉夫（Conrad Graf，1782～1851)于1830年在维也纳制作的古董钢琴演奏，其余的四位弦乐演奏家则是著名的黄金比例乐团的成员，使用的也是古乐器。1830年制作的钢琴声音比较朴素而清爽，德慕斯用这种琴演奏的“鳟鱼”则显得更为灵动而隽秀，很能表达舒伯特的那种气质。可惜德慕斯的这条“鳟鱼”不幸被“雪藏”起来了。






德慕斯的大部分唱片即便没有被“雪藏”也难得与普罗大众见面，这个跟目前国内的古典音乐唱片市场状况有关。不过得益于上扬爱乐公司的大力推广，我们现在也能更多地接触到这些沧海遗珠。下面的两张瑞士TUXEDO公司的唱片就是一个好的例子。这两张唱片都是德慕斯演奏的钢琴独奏作品，分别是巴赫的著名钢琴作品集和贝多芬的一些平易近人的钢琴小品曲目。按照惯例，没有标上“Fortepiano”字样并标明钢琴产地和制作时间的，则应为一般的正常演奏用钢琴。不过德慕斯的这两张唱片的发音也是甚为清爽的，所以非常适合用来表达巴赫和贝多芬的这些作品。



巴赫的这张唱片的曲目包括了：半音幻想曲与赋格（BWV 903）、两首托卡塔与赋格（BWV 911与BWV912）、安娜·玛格达丽娜·巴赫的笔记中的4首（其中包括了那首编号为“No.1 BWV,Anh.144”的著名的小步舞曲）、萨拉班舞曲（BWV 812）和为心爱的兄弟的离开而作的随想曲（BWV 812）。从唱片的选曲，我们可以看到出版商独到的用心，这些曲子很具可听性，笔者最喜欢的几首巴赫的钢琴曲几乎都囊括于中。而且这些曲子，比起那些更加理性的曲目，能让大家体味到更全面的巴赫。而德慕斯的演奏则非常中规中矩，比起古尔德的那类演释固然少了几分点特色，但是中规中矩的演奏非常适合钢琴演奏学习者的聆听和学习。中规中矩的巴赫作品的演奏通常会变得乏味，甚至被认为，听那样的巴赫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但这个跟演奏家的功力和修养有极大的关系了，德慕斯弹的巴赫虽然中规中矩，但是不乏灵气与趣味。巴赫的智慧和灵感，以及小步舞中的那种难得的童真，都表现得很好，让人百听不厌。或许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就比那些以个性取胜的巴赫作品演奏来说就更上一台阶了。这些曲子，在德慕斯的手中被演释得清爽、典雅、秀气而赋有意境。对于那些厌倦了巴赫作品的钢琴学习者们来说，这张唱片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另外一张TUXEDO的唱片是，德慕斯演奏贝多芬的16首的雅俗共赏的小品。这些小品包括了著名的《致爱丽丝》、C大调回旋曲(op.51/1)、为玛丽亚·席曼诺斯卡作的降B大调小品（WoO 60）、为斐迪南·皮林格作的B小调钢琴小品（WoO 61）、简单的小奏鸣曲（op.79）等等。或许这些小品比起乐圣的其他大作少了几分“火气”，但是在那灵秀意蕴之中，也难免要透出几分乐圣那种特有的气质。从音乐爱好者的角度来欣赏，这些作品能让人更全面地理解贝多芬的音乐。而从学习钢琴演奏的方面来看，这些作品则是非常熟悉的。因为，一方面，这些小品的演奏难度较低，有一定程度的钢琴学习者几乎都能在钢琴上演奏这些作品，许多钢琴教师也非常愿意选择这些曲目来给自己的学生练习。而更重要的是，这些音乐都是非常好的音乐，这些充满感性的音乐能帮助学生充分理解贝多芬，并引领进入到贝多芬那丰富多彩音乐世界中去。这些曲子虽然难度较低，但是要把其中的灵秀意蕴表达出来，没有良好的文化修养和个人气质是不行的。德慕斯的演奏也恰到好处，欣赏他的演奏，很能感受到德奥传统知识分子的那种修养和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