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口述历史

沉寂口述历史

 

　　沉寂 口述 葛昆元 撰稿

     .谭震林叫我骑他的马撤退

 

　　晚上，我们睡在老百姓家里。队长拿来稻草，帮我铺好地铺，睡觉时我将大衣脱了，盖在薄被上，其他衣服不脱。把鞋子脱掉，袜子不脱。这样睡觉时，万一有情况，起来方便。果然，过了两三天后的一个半夜里，大概10点左右，突然有战士叫我们起来集合，说有“情况”，马上转移。我已经学会了半夜摸黑起床，立刻起身，背着枪，穿着大衣，跑到外面集合。冬天晚上没有月亮，沿着田间小路走。我排在副班长后面。他对我说：“行军时不能说话，如果你走不动了，就拉住我衣服向前走。枪我帮你背，手榴弹也由我来挂。”说罢，他拿走了我的枪和手榴弹，背在肩上。我就空手跟着走。走到半路上，我犯困了，走着走着，差点睡着了。正当我闭着眼睛，拉着副班长衣服走走停停时，副班长及时推醒了我。我赶忙提起精神跟着走。

 

　　有一次夜行军，遇到一条深沟，沟里有水。打前站的战士，把一棵大树砍倒后，搁在沟两边，前面的战友都从树干上走过去了。结果轮到我走了，却因胆小，不敢走。就在我手足无措时，已经过了沟的副班长走回来，和排在我后面的一名战士，一人拉着我一只手把我拽了过去。如果我不过去的话，后面的战友也不能过去。我是全靠这些老战士的帮助，才完成了行军任务。

 

　　记得第一次打仗，前面是日伪军，班长让我排在前面，老战士们排在我后面。我不明白。老战士们说：“敌人冲上来时，你先开枪，不管打中不打中，你要开枪。你一开枪，敌人就会蹲下去，我们在后面就趁机冲上去。”这些战士们真勇敢啊！他们是有意地保护我们这些新兵。第二次打仗时，我自己主动向前冲了。因为老战士说，你只有打死敌人，才可以把他们的枪拿过来，因为新四军枪很少，只有去抢敌人的枪，来武装自己。我跟在老战士后面冲上去，胆子也大了些。我们新四军全靠老百姓的支持。我们吃饭是老百姓供应的，但老百姓日子也是很苦的。新四军官兵和乡长村长的关系都比较好。乡长村长都能尽力为我们新四军筹粮。老百姓也依靠新四军，我们有时帮助老百姓收粮食，有时还帮助老百姓打击下乡抢粮的日伪军。

 

　　转眼到了1942年1月底，那一天，上级把所有的干部都叫去开会。我们赶到那个村子后才知道，是听谭震林师长的报告，内容是抗战要打持久战、游击战等等。因为我坐得远，听不太清楚。我们都叫他谭老板。散会后，谭震林专门和我们谈话，夸奖我们能够放弃上海的舒适生活，不怕吃苦，参加新四军。还要我们用文化知识去教育战士。我们听了，很受鼓舞。这天夜里，就睡在村子里一个老百姓家的柴房里。

 

　　第二天天刚亮，忽然听到枪声，原来是日军来袭击我们。我急忙穿好衣服，张继澜的眼镜都来不及戴，把被子往身上一裹就跟着我往外跑，只听到子弹“咻、咻”地飞过去。不少战友冲上前去，阻击敌人，我们只能撤退。这时有两个老战士，看到我跑不动了，他们就拖着我跑。跑了一会儿，我觉得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跑呢？原来拉着我跑的那两位老战士已被鬼子打伤了。就在这个危急时候，谭震林骑着马跑过来了。他看见我们，马上叫我骑他的马撤退。我不会骑马。他就叫《战斗报》的同志将油印机放在马上，让我跟着《战斗报》的同志一起赶紧撤退。而他自己却带着战士们去和日伪军打仗。真是令人佩服！我们跑到了一个地方，听不到枪声了。知道日本鬼子被打跑了。《战斗报》的两个编辑，一男一女，前些时候领导刚批评过他们，因为他们谈恋爱，但是谭震林还鼓励他们，说他们《战斗报》编得好。谭老板真是宽以待人，会团结人。

 

　　说实话，在部队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真有点想家，想母亲。虽然自小我是姨妈带大，与母亲不太亲近，可我知道母亲特别关爱我这个小儿子。有一次，班长看见我闷闷不乐坐着，问我是否想家。我说不想。他说想家也是可以的。我问他为什么不想家？他说，他没有家，因为他父亲、母亲都被日本鬼子打死了，家也被烧了，他没有家了，部队就成了他的家。在他们的影响下，我也尽量不去想家。有时，我心想尽管新四军的生活是艰苦，但是我既然来了，就要坚持下去，绝不能当逃兵，我一定坚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