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风雨长安又一秋

　　风雨长安又一秋
　　文/任静
　　别后九岁音书绝，
　　一寸离肠千万结。
　　离人落花皆是泪，
　　风雨长安又一秋。
　　今天，又是一个令人伤感的8月21日。
　　东子，一别就是漫长的九年。从别后，忆相逢，几回梦魂与君同。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我用刻骨的思念丈量了三千多个日夜，多少次抬眼望向凤栖山的星空，多少次在梦中听到你柔情的呼唤，醒来后泪眼滂沱，一阵心痛顿时席卷了所有感官。
　　世人都说，时间是医治伤痛的良药。然而，这药却无法阻止我的思念，整整九个春秋，我思念的海仍在汹涌澎湃，丝毫不见退潮的痕迹。在我的心里，东子从来不曾离去过，就那样真切地生活在我的记忆中，鲜活如初。
　　今天，我和女儿一起去扫墓。女儿小心轻柔地擦拭着墓碑，仿佛生怕弄疼了你的面颊。我向地面倒下一些水酒，一遍遍呼唤着你的名字，希望你闻着酒香来到我们面前，也希冀女儿朗声唤一声“爸爸”，就像我们过去那样在女儿的呼唤声中尽享天伦之乐。女儿将一束金黄的菊花摆放在墓碑前，她一声不吭，爸爸这个亲切的称呼自从九年前一别，便永远中断了，对于女儿来说，爸爸——这是一个陌生且充满伤感的词语，今生今世，她再也无法感受到如山的父爱。有时，我在家庭微信群里看到老父亲说话，情不自禁地唤声“老爸”，但是，当我意识到这个称呼可许会令一双儿女触景伤感，立刻便噤了声。
　　香烛燃着了，女儿跪在坟前一张张烧着纸钱，我真的盼望东子会循着一缕香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母亲说过上坟时，只要点燃香烛，亡故的亲人便会听到那缕香的呼唤，匆匆赶回来。香气袅袅，泪眼中，你的面容真切地出现了，一颦一笑，皆如生前一般。我絮絮叨叨地与你说话，如话家常。
　　东子，你知道吗，前几天九寨沟地震了，西安也有轻微的震感，我躲在楼下的人群中，突然那么深地想你，眼前恍惚出现了九年前汶川地震的场景。
　　2008年5.12那天，你刚刚住进省医院，我赶回家给你收拾生活用品，东西终于收拾好了，当我正打算穿鞋子时，摇晃不止的高楼如一辆愤怒的铲车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我顿时吓懵了，毫无经验的我竟然不知道这是可怕的地震，以为自己的晕眩病又犯了。你适时打来电话，在电话中急促地说：“静，地震了，你赶紧下楼……”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你的安危，电话中断了，欲拨回去，已无信号。我战战兢兢地坐在余震不断的地面上，双手合十，为汶川人民祈祷，也为我的亲人祈祷。
　　下午，东子从医院赶回来了，一见我，便紧紧拥住我，仿佛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你颤声说“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整整三个晚上，我们都睡在马路牙子上，因为有你相伴，有爱同行，在那三个动荡不安的夜晚，我竟然睡得格外安稳。
　　三天后，汽笛一齐鸣响，全国人民都向汶川遇难者默哀。在默哀的三分钟里，我泪流满面，为数十万不幸者，也为东子难以治愈的癌症，哀叹人生无常，生命脆弱。对于东子的病情，我一直隐瞒着，我怕他知情后，整个精神世界坍塌了。东子转身紧紧拥住我，在我耳边呢喃：“别怕，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九年过去了，话音犹在耳畔回响，斯人却天各一方。
　　在青海湖游玩时，高原反应严重困扰着我，临离开青海湖的那天黄昏，我感觉特别心慌气短，不一会儿就休克了。我的这一症状吓坏了同行的亲朋好友，他们有的跑去买药，有的掐人中、掐虎口，有的手忙脚乱地给我吸氧气，终于缓过劲来了，我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内心却一遍遍自责，我不该任性跑这么远，万一这次我回不去，东子的魂灵回家去哪里找我？
　　东子，我在心底绝望地呼唤，那一刻，有泪婆娑地爬满脸颊……
　　记得当年相爱时，全设想的是儿女满堂，地老天荒，然而，谁又能敌得过命运呢？
　　原来命运早已安排好了我们的结局，九年前的今天，你匆匆退出了我的人生舞台，以故人的身份，活在我的回忆里。所幸，你在我人生中留下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他们像沙滩上闪光的珠贝，闪烁着温情脉脉的光芒，时不时抚慰一下我寂寞的灵魂。
　　东子，我从来没有抱怨过命运的残酷，而是内心充满感激之情，美好的遇见，十多年相濡以沫的陪伴，这些温暖珍贵的回忆，足以相伴我终老，因为你一直活在我心里，纵使天空弥漫淫雨，纵使这个世界充满荒凉，我也不会孤单。
　　作者简介
　　任静，女，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现居古城西安，从事文字工作。著有散文集《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想要一座山》，长篇小说《本是同根生》、中篇小说《靳凤的本命年》，公开发表散文、短篇小说、诗歌等共计二百余万字。作品散见于《文艺报》、《中国青年报》、《中国监察》、《中国环境报》、《检察风云》、《延河》、《长春》、《延安文学》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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