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殉情

疏竹，本名吴国丽，内蒙古赤峰市人，赤峰市诗词学会会员，赤峰市作家协会会员。目前在药企从事财务工作。2016年出版个人诗集《雁语集》，其作品散见国内报刊杂志和微刊。

小小说：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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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男人看着身边的女人，有些惊愕。

“你怎么在这儿？”

女人没有说话，只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冷得象刚磨过的刀，刺得男人不敢直视。

面前的别克车已然是面目全非，车牌斜歪着身子，一对大灯倒是还在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照着前面不远的山壁。借着灯光，男人看到一个人的头从前挡风玻璃钻出，鲜血正顺着头发往下淌，那人低着头，看不清模样。这情景实在是太恐怖了。幸亏男人是个医生，否则真要给吓死了。

“凶多吉少”男人一边下着判断，一边向车走去。借着灯光，他看清了车牌号，那不是自己的车牌号吗？再看看车，和自己的车也是一模一样，真是李逵见着李鬼了。

车门早已变形打不开了，男人往里看了看，看不清楚，影影绰绰那人透着几分熟悉。

男人想打电话报警，摸遍口袋也没找到手机，真是见鬼了，自己一向是手机不离身的，除了洗澡。

“娟，快拿你的手机报警”，男人转向女人先站的地方，却发现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走掉了。

“真是见鬼”这话刚一出口，男人就呆住了。自己刚才的确是见到鬼了，那女人，那叫娟的女人，明明三个小时前死在他面前，怎么会……

男人的头皮直发麻，想跑，腿却不听使唤。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来这里，坐在自己车里的那个人是谁？男人试着找出谜底。

三个小时前，也就是晚上七点钟的时候，他还在医院。看着跟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妻子咽下最后一口气，一种被解脱的轻松感象一股暗流遍布全身。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表现轻松的时候，他悲痛欲绝，几度晕厥，直到被周围的人提醒“贾院长，是不是得通知老院长一声？”他仿佛才从悲哀的谷底走回一点。

他给妻子的父母打了电话。当两位老人赶到病房时，他已哭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岳父岳母都是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女儿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尤其这几个月来，身体状况更是江河日下，身为医院前院长的父亲看过女儿的治疗方案，深知这一天的到来只是迟早的事。只是这一天真的到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位老人还是象剜了心一样的痛苦。岳母早已泣不成声扑到女儿的身上，岳父到底是经历多一些，看到女婿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生出几分不忍。

“勇强啊，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想开啊，这些年你也算对得起她，是她没福。”

“爸，是我无能，我没能救活她。”

“别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她也算没受着罪。你还是节哀吧，你妈我俩年纪大了，娟的后事还得你张罗呢，你可不能再倒下啊。”岳父扶起岳母向外走，男人看见两位老人的原本半白的头发现在全白了。

殡仪馆的车早已等在外面了。

“静静，今天晚上我不能去你那了，她死了。我正在送她去殡仪馆”，男人开着自己的别克车跟在殡仪馆的车后面，抽空打了个电话。

“你真下手了？够狠的，那么多年的夫妻，你也真能下得了手。”电话那端是个女人。

“没办法，她不死，我怎么娶你，”男人顿了顿“别担心，没人会发现的。就是这几天，我不能去你那了。”

“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那个叫静静的女人挂了电话。

男人收了电话，不明白静静为什么会忽然冷下来，也是，这不是调情的时候，静静还真是善解人意，这是让自己专心至致地应对眼前的事呢。

再后面的事，男人就记不得了。眼前的处境，是地僻人稀，夜又渐渐深了，当务之急是怎么回城里去。

一个骑摩托车的民工路过，看到有车出了事故，报了警后，就守在车旁，男人喊了他几声，他没理，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害怕。

十分钟后，男人看到一辆警车赶到了，稍晚又来了一辆救护车。警察把死者从车里抬出来的一瞬间，男人呆住了。

他认出了那人是谁。

小小说：殉情

二

女人立在床边，脱去苦痛一身的轻松。

医生护士跑进来，又跑出去。折腾什么呢，女人有些不安。一个医生用手电筒照了照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的瞳孔，摇了摇头，对着自己的丈夫说了声“贾院长，节哀”，护士们开始拔插在女人身上的各种管子。一个男人的哭声肆无忌惮地响彻了整个楼层，又在某个时间点，戛然而止，男人哭晕了。哭晕的男人被抬上另一张床抢救，抢救过来的男人又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然后又晕厥，如此几次之后，男人就精疲力尽了。

女人看到自己的父母来了，看到母亲一头白发伏在自己的胸前泣不成声，女人也痛苦得要流泪，奇怪自己竟没有眼泪可以陪着母亲，女人越发感到自己的不孝。

“勇强啊，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想开啊，这些年你也算对得起她，是她没福。”她听到父亲安慰丈夫。

“爸，是我无能，我没能救活她”，她听到丈夫在向父亲检讨。

她看着父母走出房门，她想跟着父母回家，可是看看那个抱着自己在哭的男人，她犹豫了。

这个男人，曾是父亲的学生，后来成了她的丈夫。自己是个没有大追求的人，没结婚时听父亲的话，结了婚，就把一颗心都放在自己的小家。她不肯让丈夫做家务，怕磨粗了拿手术刀的手。丈夫对她也是一直疼爱有加。最近几年身体不好，一直是丈夫亲自给自己配药，每次吃药，丈夫都要把药和水端到跟前，看着自己吃下才肯去做别的事。幸好，现在丈夫每天不用做那么多台手术了，那个叫胡静的医生现在能替丈夫分担不少呢。一想到丈夫对自己的精心照顾，女人就感觉自己很幸福。一想到以后就是永别，女人决定飘在人世的最后时间都用来陪自己最爱的这个男人。

“爸，妈，对不起！”女人对着父母的背影喃喃自语。

女人看着自己上了前面那辆车，女人看着男人上了自家的车，女人也上了自家的车，副驾驶座有一种好闻的味道。

然后，女人就看到男人开始打电话。

女人有些懵，忽然就明白了一切，那个静静就是胡静。原来那些风言风语都是真的。可是她不能理解，胡静怎么做到镇定自若地出入她家呢，陪她聊天，陪她逛街，这一切怎么做到的呢？她不理解，丈夫可以和自己离婚，为什么非要如此痛下杀手呢？父亲虽是名医，也绝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婿害了自己的女儿，没有人报案，警察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被害死的，更何况丈夫说了，没人能发现，丈夫说没人能发现，就是没人能发现。女人相信以丈夫精湛的医术做到杀人于无形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以他今天的表演，也没有人会相信他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来。

“真是死得糊涂！”女人自嘲地笑了。

这样的人留在世上，真是可怕。女人有了主意。

女人转动了方向盘，汽车在一个岔路口处向城外驶去。



三

最近C城微信朋友圈里流传着一则感人的消息。

市医院的贾院长在妻子离世几个小时后殉情自杀。

“真是痴情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大多这样说。

“报应！”只有一个人逃离了这座城市。

分享,谢谢楼主发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