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默的“王国”

曾经把现场聆听克莱默和他的波罗的海室内乐团当作每年必做的一件事情，以至于我不仅在北京、上海还有萨尔茨堡和菲拉赫以及法国的戛纳都很幸运地赶上了他们的音乐会。似这等聆赏的疯狂，我在其他音乐组合中并未发生过，足见我一度对克莱默音乐的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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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莱默把他对弦乐音乐的理想表现状态的全部实验都放在他创建的波罗的海室内乐团上，他们从成立那天起，便不遗余力地传播推广新形态的现当代音乐作品，特别是波罗的海沿岸各国包括俄罗斯当代作曲家鲜为人知的音乐。如今，上述国家许许多多的作曲家都在争先恐后地为克莱默和他的室内乐团创作或改编符合这个乐团演奏特性的作品，我格外钟爱的一张唱片当然是这类内容最纯粹的一张，因为它的名字就叫“克莱默王国”（KREMERLAND，DG 00289474 8012）。

　　谢尔盖-德莱茨宁根据李斯特的钢琴曲《但丁读后》（Apresune lecture du Dante）改编的小提琴与弦乐队版是这张唱片中唯一具有完整结构的古典风格作品，改编者把钢琴的炫技转移给小提琴，并有同样大肆卖弄技巧的其他弦乐器推波助澜，风生水起。克莱默的演奏不断增加力度，由急促而疯狂，却不失严肃庄重的意蕴。改编后的乐曲同样分五个部分，以第二、三部分最为铺陈抒情，其中小提琴和大提琴的独奏对答尤为委婉动人，暧昧情迷。当然，克莱默努力提携的年轻女大提琴手玛莎-萨德拉巴的表现力比起克莱默还是逊色不少，突出感觉是克莱默的音乐活灵活现，生动意趣，而萨德拉巴的琴声中规中矩，单调直白，缺乏表情变化，如果是现场聆听，在视觉上更是觉得相形见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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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奥尼德-奇吉科的《莫扎特主题幻想变奏曲》（FantasyVariations on a Theme by Mozart）是本张唱片中演奏时间最长的曲目，达25分钟。它采用了莫扎特A大调钢琴奏鸣曲（K331）的主题进行自由变奏，具有幻想曲风格。作品原本为钢琴、弦乐队与打击乐而写，但为了给克莱默的独奏以表现的机会，作曲家特意在第七变奏和第一个华彩乐段为小提琴写了桑巴风格的炫技独奏。奇吉科还是一位爵士造诣非常精湛的钢琴家，他在这个录音中亲自演奏钢琴，到了爵士风格的乐段时，他的演奏多有即兴发挥的成分，一时把乐思带到离莫扎特很远的地方。

亚历山大-瓦斯丁的《向基顿致敬的探戈》（Tango Hommage a Gidon）完全投克莱默所好，小提琴的位置十分突出，而且有大量的沉溺于深度刻画乐段，倒是探戈的节奏并不那么明显，却像极了克莱默惯于演奏的阿斯托尔-皮亚佐拉的音乐，所不同的是泛音应用较多，冥想的成分占有相当大比例，打击乐作为背景的点睛之笔更加突出了音乐所要表现的空旷寂静之美。这是充满了克莱默式冥想的音乐，极易令人沉醉其中，却不免有集体走火入魔之感。

& b( C* c* a1 A- X　　这些作曲家中最著名的是格鲁吉亚作曲家吉亚-坎切利，他的《拉格-基顿-泰姆》（Rag-Gidon-Time）也是专为克莱默和他的乐队而写，演奏时间虽短，却是一首晶莹剔透的弦乐小品，独奏小提琴以表现泛音为主，弦乐队用拨弦呼应，音响效果十分奇特，极大程度发挥了克莱默独有的呼吸空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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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I8 Q7 w" x　　亚历山大-巴科什《没有回答的呼唤》（The Unanswered Call）形势最为新颖，为小提琴、弦乐队和手机铃声而写，充满时代感，令人眼前一亮。那乐曲高潮处响彻的此伏彼起的手机铃声在弦乐缠绵的背景下具有一种令人黯然神伤的奇妙功能，很容易把它与施尼特克的一些作品联想到一起。这种带有悲剧感的题材使用的却是极具现代性的元素，其创意不可谓不高。当然，乐曲中也有比较明朗的旋律，正因为有这样的对比，当手机铃声再度频繁响起的时候，那种揪心的感觉已经很难承受了。在我看来，这部作品是本张唱片中最值得细细回味的“音乐”。

　　乔治斯-佩莱齐斯的《会见一位朋友》（Meeting with A Friend）出现少有的欢乐与振奋昂扬，从头至尾像一首匆匆赶路的进行曲，却仍给弦乐器留下汪洋恣肆的表现天地。如果说以前诸首乐曲或多或少给心头种下阴霾，时代特征较为突出，那么这首乐天达观的乐曲一旦奏出便足以驱散乌云，迎来遍地光明。如果深究作品含义，或者置身于故事当中，感人的力量立即扑面而来，几乎使人悲不能抑。在前苏联最黑暗的时候，被放逐苦寒之地的作曲家在某次旅行经过莫斯科的时候，与同样是作曲家的老同学马蒂诺夫相会，那是在他的许多同学或朋友一次次婉拒与他见面之后的一次意外约会，怎不令他欣喜若狂，激动万分！这次珍贵的会面给了他创作的灵感，这看起来形式结构都非常简单的小品，所表现的却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意气风发，他终于可以见到一位朋友了，这可能是唯一也可能是最后一位。

　　本来聆听的高潮到此处该打住了，但余音袅袅的音乐还在设计之中。德莱茨宁根据伊萨克-杜纳耶夫斯基写的电影音乐《马戏团》改编的弦乐小品充满趣味性，波罗的海室内乐团的乐手在演奏的同时还要歌唱与聊天，形成非常热闹的音响效果。用这种轻松的方式结束悲剧性占据上风的《克莱默王国》倒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