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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迷人的诗人小说家卡达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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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城明哥 发表于 2016-5-28 08:46: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读伊斯梅尔·卡达莱总充满诗意的感觉,早年写诗的他,即使小说成为一种选择,其间的诗意却挥之不去,成为一种意趣缤纷的符号,《亡军的将领》也不例外.聪明的读者置身其中很轻易就忘掉了自己的读者身份,跟着那个倒霉的将军一起出发,在黑衣神甫的陪同下,去梦游般的世界里为亡军将士收魂。那些被掩埋的白骨,一不小心就伸出苍白骨瘦的手,把将军和读者一起抓进鬼魅魍魉的虚幻。但诗意依旧山涧晨雾般弥漫,在文字的山巅闪亮。这是不是就是诗人小说家的卡达莱的迷人之处?

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作家,他的文字或许与战争无缘,至少战争在作家内心的痕迹没有那么的强烈的刻度,而这句话似乎对伊斯梅尔·卡达莱无用。《亡军的将领》为我们描述的战争其惊心动魄和摄人心魂之处,以及战争造成交战双方民众之间心灵的重创,没有一处不显示出战争的惨烈和丧失人性的本质。伊斯梅尔·卡达莱选取的描述的手法高明就高明在对战争小说角度的熟练把握,狐狸般智性的选择,全景镜头的俯拍和微焦镜头的诠释,故事套故事,链条接链条的手法,间或夹杂在人物和事件中的黑色幽默,把一个千人涉猎万人写尽的战争题材小说,重新赋予以迷人的芬芳。那种貌似轻松的笔调,畅晓的叙述,其艺术造诣可谓精湛高超,卡达莱无疑为文学史塑造了一个新文本,丢一句牛哄哄的话放这里:作家们不必再为小说怎么写优柔寡断啦。

《亡军的将领》没有直接把故事的重心放在自己的一边,而是把笔端转向交战敌方国的一个年轻将军的身上。这个跟作者一样,没有赶上战争的将军,国家和民众给予他的神圣任务就是出使曾经交战的国家——阿尔巴尼亚,去为埋葬在那里的千万名游荡不安的亡灵收尸。这是一个近乎严肃和神圣的任务,年轻的将军内心充满一种责任和神圣之感,他带着所有那些把生命丧失在异国它乡的亡灵的家人们的希望和寄托,登上异国之旅。他可能怎么也无法预料,这场旅行,却彻底摧毁了他身上作为军人与身俱来的特殊使命感和神圣感,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把将军一步一步推向虚无和恐惧的绝境。

这位倒霉的将军一踏上他乡的领地,就被一双双异样的眼睛注视,他深深感到不安和恐惧。卡达莱是营造氛围的高手,这点很像他的同辈作家布扎蒂。先是吉普车刚刚进入阿尔巴尼亚山区时那种初次见山的阴悒,挥之不去的压抑感,接着是在漫长的掘墓过程中产生的那种近乎疯狂的挫败感,处处感受到的那种民族的仇怨。时间并没有让战争的阴影走远,挖掘白骨的铁铲,正一点一点瓦解将军内心那一点作为帝国军人的自豪和骄傲。

那些死去的军人,那些搜集到的本本日记,那些不停叩击将军灵魂的各种声音,他们组成强大的阵容来到将军的身体里。夜晚使他精神全线崩溃,在白天他则重新开始硬撑。他每天都会责怪那些把他的战士的命丢在这片土地上的败军将领,他幻想自己已经取代了那个败将,他将披挂上阵,带着他搜集的这些遗骨——这些拥有死亡魔力的军队重新开始发起新一轮战斗。他把自己在军事院校所学的一切战斗理论和毕生的军事经验付诸实践,那是一场没有失败的战斗,将军带着他的无敌之师所向披靡,每晚他都在改变世界,改变历史。

将军实际上想改变的是自己来到这片敌国的土地上所产生的挫败感。那种在帝国养成的军人的自豪和骄傲,被异国土地上搜集遗骸的一件件真相所捣毁。他从民间搜集到一些阵亡军人的日记,那些所谓勇猛的军人多属沽名钓誉之徒,而逃兵的日记更普遍一些。意大利宣告投降前夕,他们的军人几乎都沦为阿尔巴尼亚农民家的雇工和仆人。他们为一片黑面包用武器跟农民交易,为了活命干所有的农活。这些让将军感觉丢人之极。而意大利那位美丽的随军妓女不是在作战中死去,而是因为本地的一个年轻人爱上她,小伙子要与未婚妻解除婚约,小伙子的父亲受不了来自家族的压力,跑到妓院开枪把她打死。而更多的军人,一踏上这片土地就死于流弹和炮火,还有黑夜里因失去方向死于自己队伍的火并,许多逃兵死于Z上校“蓝色营(侦缉队)”令人望风丧胆的大肃清。死亡纷至沓来,不计方式。死亡的真相使将军不堪面对。

那个在传说中异常活跃的Z上校,美丽寡妇贝蒂的可爱丈夫,伯爵夫人心中英雄的儿子,他们派神甫专程陪同将军来寻找他遗骨,却怎么也找不到。

将军夜夜与噩梦相伴,日日与尸骨相随。这真是世界上最晦气的使命。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将军鬼使神差想参加镇上阿尔巴尼亚人的婚礼。他想轻松一下。因此他不顾神甫阻挠,执意要去。这是一次没有法律保护的非外交活动,将军在婚礼上与亲手杀死Z上校的老太太狭路相逢。

婚礼欢快的气氛,礼貌待客背后一引即发的敌意,战争创痛的再一次抚摸,借助一个雨夜实现了最终的合谋。

失踪的Z上校在这个雨夜复活:二十年前他杀死了老太太的丈夫,强奸了老太太14岁的女儿,女孩投井而死。当Z上校再一次抱着欲念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推开老太太家的门时,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与这间房屋的主人一起人间蒸发,完全没有了一丝痕迹。而真相在二十年后大白天下,被战争毁灭了的老人苟活在世界上,她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复仇,她把二十年前埋在自家门槛下的仇人尸骨刨出来装进布袋,她浑身泥水穿越雨夜背着布袋来到将军(她认为将军是Z上校的朋友)的面前,她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诅咒这场毁灭了她一家的战争,她把仇人的骨头丢在将军面前。老太太鬼魂一样的哭嚎,众人有节制的怒视,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血淋淋的场景。老人喊道:你们参加我们孩子们的婚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来杀死他!一堵高不可攀的墙,堆积了整个被压迫民族的刻骨仇恨,矗立在将军眼前,他的恐惧无以复加。

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将军背着装有Z上校遗骨的布袋走进茫茫雨夜,虽然神甫陪着他,他们却无数次的迷路,转来转去,找不到自己住的房子。

等他们找到住处,却根本无法入睡,恐惧使他们连夜开车赶往地拉那。

车在一座桥上熄火,司机卸下布袋修理车子,将军走出来,他感觉自己所有的恐惧都来自那个婚礼,来自面前Z上校的尸骨。他生气地狠狠踢那个布袋,布袋在脚下一个趔趄滚下黑漆漆的河流。神甫赶紧拿手电去照,雨在下,河水湍急,黑茫茫一片看不见。

一件急于寻找的东西,不是丢失,而是被抛弃。

将军甚至大声对神甫说,告诉他们,我不是Z上校的朋友!

小说里的布扎蒂似的黑色幽默经常打破沉默的气氛,让读者在阅读中产生与作家合谋的会心一笑,Z上校尸骨的命运莫不如此。

书中出现的另外一个人物也很有意味,二战中的盟军中校,也来到阿尔巴尼亚干着将军一样的工作,为亡军搜集遗骨。但这个中将和他的同事,手中连一张完整的掩埋遗骨的地图都不全,亡军将士的体征资料也基本不详,这就导致了急于完成使命的中将和他的同事,像两只疯狗一样四处乱跑,他们不仅把将军要寻找的意大利阵亡军人的尸骨刨走了,甚至把阿尔巴尼亚人的坟墓都刨了,他们毫无例外地遭到当地人的围攻,甚至小孩子都拿石头打他们。更搞笑的是,中将的部下利用尸骨交易来收取贿赂,导致了整个托运回国的尸骨连环调包,牛嘴对不住马面,收到尸骨的家庭开始口口相传要退回尸骨,一场闹剧愈演愈烈。

一开始很瞧不上中将的将军,最后却跟中将成了唯一能在酒桌子上谈论亡灵、在自己房间桌上铺上纸布阵厮杀的知己和盟军,他们一个骂对方二战的时候抢先投降,陷盟军于困境,一个说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有更强大的魔力军队,他们不死……两个中魔的将军在酒精中近乎癫狂,他们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成为跟地里挖出来的那些尸骨没有任何区别的行尸走肉。

当将军忽然记起自己的特殊使命,他离开房间,去敲神甫的门,他口中念念有词:Z上校丢了的事天知地知,只有我和你知,伟大的神的父亲啊,我有得是1米82高的尸骨,那个被Z上校打死的逃兵就1米82,让他运回去睡到早已给上校安排好的名贵棺木中去好了。让美丽的贝蒂哭她心爱的丈夫,让老伯爵夫人赞美她优秀的儿子。不不不,这样太不合适了,一个普通的士兵,还是逃兵。对了,拿英国飞行员的尸骨代替好了,他跟Z上校一模一样的身高,缺一颗牙也没关系,可以找医生做一颗。

读来让人捧腹。


卡达莱的小说源自传统,正如布克国际文学奖评委会主席约翰·凯里评价“他描绘了一种完整的文化、继承了荷马史诗的叙事传统。”而我看到,卡达莱又不全拘泥于传统写作,从墓穴里目击战争,这种视角给人一种全新的体验。而这部《亡军的将领》不仅仅是再现历史,他更是一部荒诞的史诗,聪明的卡达莱给幻想现实主义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幽默色调,这些色调对传统没有削减,而是添色,这个作品在演奏法西斯的亡灵弹奏曲之际,作家巧妙地把阿尔巴尼亚的历史、地理、风土、人情、文化、民俗、以及阿尔卑斯山人的豪放骠勇等等,全部融汇在一个又一个、环环相套的故事和片段之中。作者似乎在写一个驾轻就熟的故事,但那种细微处毫发逼见,恢宏处浓墨重彩,抒情处克制写意的肆意,还有激情才情充沛的叙述,都营造出一种既雄奇、瑰丽又空濛灵动的诗学意境。

这样的小说读起来真是一次愉快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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